胡笑蘭
有人說錯過加繆,就錯過世界。加繆的小說善營造,富于想象,哲思深刻,語言極富張力,尤其荒繆的色采著筆,極富表現(xiàn)力和感染力。
一個男人離家二十年后回來,被沒認出他的母親與妹妹殺死并遭到洗劫……消息來自于阿爾及利亞電訊稿,真實的,帶著強大的荒誕感。離家已逾二十年的游子若望在外發(fā)了財,聽說父親過世,他為了承擔起對母親和妹妹瑪爾塔的責任,于是帶著自己的妻子瑪利亞回到家鄉(xiāng)。近鄉(xiāng)情怯,若望來到母親和妹妹開的旅館后,沒有坦露身份,而她們二人也未認出若望。為了開始新的生活,瑪爾塔和母親計劃著悄悄殺死若望,拿走這個“異鄉(xiāng)人”的錢財。當真實被賦予荒繆,存在又不存在,悲劇的力量無邊。那么由加繆的第一部戲劇作品《誤會》改編的話劇《誤解》,如何抵達加繆的藝術之境,特別是那種荒繆的境地呢?
旅館,一個仆人上場,一張蒼老的臉,弓著的腰身,高舉高頭頂?shù)囊粡埖首?,有點莫名其妙。笛聲長鳴。這是什么聲音?說不準,讓人壓抑,心慌。透出無限的詭異。隨后一個老年的女人出現(xiàn),女人拉亮房間的燈,出現(xiàn)坐輪椅上的女兒瑪爾塔。她們因為旅館來了一個闊佬,而產(chǎn)生爭議。母親女兒一起討論人生,母親希望順其自然活著,看見女兒的笑容,心理糾結(jié)。好像長著一張受害的臉。
瑪爾塔的身上有著強烈的反抗意識。她對海邊充滿幻想,渴望逃離內(nèi)陸。她對周圍的一切有止不住的厭惡。于是,她選擇犯罪來實現(xiàn)夢想。她一次次慫恿母親一起殺害過路的游客,私吞錢財。瑪爾塔曾絕望地吶喊:“要明白,無論對他還是對我們,無論是生還是死,既沒有家園可言,也沒有安寧可言。這片幽深的、沒有陽光的土地,人進去就成為失明動物的腹中食物,總不能把這種地稱為家園吧!”絕望無處不在。
母親并非沒有感受到痛苦和勞累。但她卻選擇了屈服,淪為了罪惡的幫兇,甚至覺得謀殺也是一種幫別人解脫的方式。這是為自己找理由。她們又在討論謀財害命,殺人計劃。
母親女兒下場,客人來了,一身白色西服,提著密碼箱。他就是若望,和瑪利亞結(jié)婚五年。妻子擔心,把丈夫當作自己的一切。若望再次回到故鄉(xiāng),回到這荒誕令人絕望的環(huán)境中,“昔日的惶恐心情”再次萌發(fā),他充滿了不安和猶疑,不敢直面她們。他內(nèi)心掙扎,他說我連一句話也不想說,更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,解決一切都表達方式。但他知道幸福是責任,不是僅僅自己安好。受人遺忘是不幸福的。
詭異的人反復出現(xiàn)。
訂房間,旅館登記薄。登記,一個有心一個無意,一切為實現(xiàn)計劃。面對二十年沒有見面的妹妹,他也期待她能夠認出他,不是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,他總是欲言又止。其實也不容許客人深入她們的生活,拒人千里之外。妹妹聲音高亢,表情,言詞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。她是一個癱子,一個總是坐在輪椅上的癱子。她的人生,她的生活,她的心靈充滿灰暗。
母親來交流。別訴說心理話,不存在一絲溫馨。手有勁,甚至能抬起男人的雙腿。我為什么要說到手,多么希望這個男人今天晚上能走。她想象著處理受害人的細節(jié)。愿望就是好好睡覺。
妹妹訴說反感,逃離國家,豪無美感的地平線,住有海的地方。要怪就怪這苦不堪言的生活。
母親說放過這個男人一晚上吧!讓他睡一個安生的晚上。
客房。若望一個人坐在床上,一天中最難熬的時刻。涌起不安感,在這房間解決一切。妹妹進來換毛巾,仍然堅持沒有時間相互了解。
詭異的仆人出現(xiàn)。
若望說我希望靜靜地住上一段時間。兩個人談論起海灘。他給妹妹描摹春天的花朵,她居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了,蹦蹦跳跳起來了。她也是活潑的女孩,有內(nèi)心的需要。有人情味的聊天,在她那里是頭一次。大海和海濱,心中的人性想把她趕出去。
他感覺到獨特奇妙,無論是人還是對話。這里的一切都太荒繆了,到底來這里是為什么?一定就在這個房間里,找到答案。他懼怕永遠的孤獨,按呼叫鈴。妹妹送紅茶。母親跟來了,內(nèi)心獨白:紅茶沒有喝多好呀。他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異樣。滔滔不絕表示。他坐立不安,想告別。其實,……其實,我是想說我太累了。明天和瑪利亞一起回家。什么東西都離我很遠很遠。他的意識沉入黑暗??释麍F聚卻命喪親人之手,本應坦白身份卻佯裝回避、母女即將認出親人卻遭打斷……情節(jié)幾度起伏,幾度糾纏。把人的心都拎起來了,也擰緊了。
是冥冥之中的心靈感應么?母親心也擰起來了。妹妹要求趕緊動手,拿他身上的錢財。她們一起等待,一點不害怕。母親畫外音:我已經(jīng)老了,早已經(jīng)疲憊不堪。
序幕中的聲音,第一次出現(xiàn)的聲音再次響起,尖嘯。聽見了么,水漫過閘頂。他再也不會看見天亮。這個房間就是為死亡準備的,這個世界也是為死亡準備的。落下腥紅色的大幕。
黑暗,犯罪會變漂亮么?母親說女兒,有錢,你的人生開始了。護照,讓母親看見那個男人名字。她發(fā)現(xiàn)是兒子。多么殘酷,母親沒有辦法認出兒子。邁不過絕望,就是新生。最終,在得知真相后,母親追隨兒子投河自盡。
連媽媽也不要我了。關上所有的門,變態(tài)的妹妹,與世界告別,不與任何人和解。敲門,瑪利亞來找丈夫。妹妹冷靜的告訴她,他去世了。兩個女人在愛與冷酷中間交纏。誰也說服不了誰。當故事到了最后,只剩下瑪利亞這個孤獨的人,她向上帝祈求救贖,但卻始終不能得到任何幫助?,敔査惨驗閷@個世界感到絕望而自殺了。
瑪利亞凄涼的聲音:神阿,我在這片沙漠里活下來,請聽信徒的心聲,憐憫一顆心。
詭異的仆人最后出現(xiàn)了。不!他喊。
河水泛濫,淹沒了一切。真的能么?波濤滾滾,水下是起伏不定的靈魂。
道具的應用,叵錫紙做的房屋,黑暗中就是旅館,燈光下透明,起伏不定的水,水下游走的靈魂。抽像,劇本就簡簡單單幾句話。因為演員來自日本,日語的表達是繞不開的。字幕,就是戲劇的一個重要部分。雖然要看字幕,又要在意于演員的表演,這表演有肢體的,表情的,聲音的,有些分神。但那些極富哲理的語言,意象生動的語言,依然讓人過目不忘,久久回味。
這恰是加廖最顯筆力,最具藝術的表達之魅。舞臺上,雖不能有文字的獨有力量。但方寸之間,也極盡藝術的另一種魅力。時空切換,感性的理性的,犀利的,批判的,多種表現(xiàn)形式。這是一面多棱的鏡,折射出不一樣的影像,照見靈魂多變的形態(tài)。給予美以頌揚,給予丑惡的靈魂以鞭撻,拷問。
荒誕、無意義的生活,本身沒有固定意義和目的,這種存在的無目的性使人陷入絕望。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世界中自我尋求。他們的內(nèi)心充滿荒涼與掙扎。這是加繆的哲學思想所在。他希望人可以直面現(xiàn)實的殘酷,對人生的荒誕保持清醒的認知。即便有些東西無法改變,也不影響人正確的立場。
戲劇節(jié)落幕,心緒難以平靜。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。生活就是這樣,多少真實與荒誕,順遂與逆意,沉默與掙扎,喜樂與悲傷。蘊含其中,逆流成河……
作者簡介:胡笑蘭,女,安徽人,現(xiàn)居深圳。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,中國散文學會會員,廣東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文字散見于《人民日報》《北京文學》《北方文學》《天津文學》《廣西文學》《青年作家》《紅豆》《青春》《火花》《海燕》《牡丹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文藝報》《解放日報》《生活周刊》等報刊。為多家刊物專欄撰稿,獲《人民文學》征文獎、廣東省“華夏杯”征文二等獎等諸多獎項,散文入選《2022年中國精短美文精選》《皖西南文學作品精選》等多種選本。散文集《拾花記》獲方苞文學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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